Tuesday, May 13, 2008

新加坡生活式

  因急事匆匆回国一趟,国家似乎又漂亮许多,带几名中国与台湾友人到处浏览,当起这个地主导游,心里为国家越来越具有国际大都市的格局感到骄傲。

  几位国外朋友都住在我家组屋里,平日就在小贩中心用餐,也让他们与老百姓搭地铁与转换巴士,没见他们多买衣服因为他们说这里有的到处也都有,而几天下来后,初到时的兴奋渐渐淡去,我察觉他们逐渐显出一种“沉闷”表情。

  是乌节路或新达城还不够精彩?还是圣淘沙、牛车水、小印度都不合口味?是博物院、图书馆、美术馆、艺术中心不够壮观?还是电视广播或报纸杂志都不够精彩?

  其中一位友人正是今年金马奖最佳剪辑张一凡,他此行正欲寻觅一处海外电影后期制作营地,来新之前他已在曼谷接洽过一家后期制作公司,但他一直因为新加坡这响当当名字而保留着抉择,直至看完了新加坡,他说,“新加坡绝对具有一些国际竞争的条件,但它的生活式却其实是沉闷的。它的生活式仿佛是一种忙于适应,这样的生活式欠缺一种对生命的自发热情,或许有,或许会来自新一代,但声音仍太微弱了。”他觉得,更懂得生活之道的泰国人具有对生命的感悟与创意。

忙于奔命的新加坡人

  出版社负责人告诉我说他们造访得不是时候,因为此际正是新加坡物价狂飙期,说得也是,平价超市里一个普通白面包的价钱就足以叫我暗吃一惊,有天为赶时间,在城里搭了趟德士,那种种附加费也一新耳目,其实小贩中心用餐也不便宜,虽然食物早已没有“古早”的地道原味,但一顿饭吃下来,就跟偶尔搞个庆祝会差不多。

  外国友人问现在新加坡人普通能挣多少钱?

  坦白说我答不上来。我只听到与我熟悉的云吞面大婶说:生意越来越难做,什么价钱都高了,只有工钱没有高。

  是否这样的一种长期性反差造成新加坡人长期性地疲于奔命?

  假如没家庭,或许在收支上还没感觉太大压力,我也曾在新加坡生活过,“紧”的时候少花些也就能过去。但有家庭那就完全另回事。并非新加坡人把钱看得重,而是他不能不整天考虑收支平衡的问题。整天,整周,整月,整年,都得好好盘算生活进账与开销,别的没时间想也没剩多少精力去想。

  是否如此,所以地铁里大家的疲累都在极其能事鼓励消费的各种精彩广告下一览无遗?

因疲倦而变得被动  

  或许以前我真误会了国人。我们并非不想去开拓一些新的思维领域,也不是没去认真想过生命热情的问题。而是在一个如此小的空间里周而复始极力维持着这个高代价的新加坡生活式,请问还有多少人能真正腾出精力去进行不一样的感悟思考和鼓起勇气去做不一样的事?

  出版了一本新书假如有人肯买回家翻翻阅读就已属大幸,这不只是华文低落与否问题,是花不起那个“闲情逸致”。

  叫人担忧的事是“新加坡生活式”仿佛已逐渐成定型。它仿佛已是一种社会与人之间在某种约定俗成之下的互动循环。

  压力大又疲倦的人需要解压,需要释放,需要娱乐,也需要轻松刺激。最好不要跟他说严肃的事,最好就是给他各方面的官感享受。吃,喝,玩,乐,是辛劳疲惫之后的减压渠道。新加坡是个长期鼓励消费的社会,“你赚,你消费,你存在”,这仿佛已经是认可生命意义最方便的普遍体会。最舒服的生活式,是别再作深入严肃探讨,糊口或娱乐都是用疲倦赚回来的,疲于奔命之后就跟着各种媒体的怂恿与广告诉求去过国际大都市的高生活。

无可奈何的精神语境

  回来看到电视。原来现在的电视就是在“玩”。而且是虚张声势地“玩”,仿佛就是用“玩”来吸引人。

  电视上看学生们“玩”华文问答,让人感到欷歔的还不是问题的浅白,而是那种满足于浅白的洋洋得意。

  多元文化社会原本是个有利条件——假如这些多元文化都能进行深入互动并且能互相浸濡交融——但假如时势只能逼得这种多元成为一种浅层交叠,那么最终也会看似多元,却只能是一种包在现代物化之下的表层外观。

  长期疲倦地生活在浅层人文里,或许不感压力,但生活容易流于模式化的沉闷。但要更改或撑开一个新的精神语境空间又谈何容易?一个巴掌拍不响,社会上纵然存在一些有诚意又肯努力的民间人文团体,但假如政府无法缓和及调控整体节奏,并有效提供更多能嵌入人民生活的、能触动并带动人们进入更深思考的精神语境平台,试问这些具有远见的民间团体又哪有如此巨大力量扭转整个新加坡人文的精神语境?

  在不断疲劳适应物化的生活式之下,深层人文仍难抬起头来。

● 吴韦材
·作者是旅居北京的本地写作人

1 comment:

Anonymous said...

豐富的文化內涵才能使一個國家,民族迷人!